2009年8月25日 星期二

My Lord, My Prince (I)

蒼月銀血X幽溟 (可以說是幽溟中心?XD)
奇幻架空BL向,自覺很雷……慎入!

是prince不是princess
一輩子總要人品爆發個那麼幾次……







My Lord, My Prince.


寂靜的夜裡,黑色的城堡隱約透露著一股騷動不安的氣息。

籠罩整個山谷的黑霧裡,一張張模糊不堪的臉孔爭相叫囂扭曲著,最後翻滾消失於虛無。

那是死神眷養的亡靈小丑,為了取樂城堡的主人,夜夜上演著可笑的戲碼。

一道銀色的身影凌空掠過,劃過了被深沈黑霧淹埋的天空,走動的僕偶以為是一閃而逝的流星,稍稍驚動之後便轉移了注意。

那道身影像鷹隼一樣,潛伏在高塔之上觀望,未幾,閃入了一道往下的門。

入侵者的身手十分矯捷,轉眼就通過高塔的迴廊,來到了地下陰暗的石室。

石室裡一片黑暗,只有牆上的半截燭火隱約照亮某個角落,將熄未熄的微光在燭淚滴落時,微微閃爍。

銀髮的精靈踩著無聲的步伐,緩緩朝燭火走近。

燭光之下,蜷曲著一個人。

那型態已經幾乎不能稱之為人,他的臉孔極度的扭曲,眼歪嘴斜,像是五官硬生生被攪動過一樣,扭成一團,稀落的毛髮和暴凸的牙齒,配上樹皮一樣粗糙的皮膚,痀僂的四肢萎縮著,倒在潮濕污穢的角落,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心驚的避開目光。

他的身上披著泥濘骯髒的舊布袍,一顆有著孩童的臉的突兀人頭攀在他的背後、雙手環過肩膀融入衣服裡,就像是從布袍之中長出來的一般,禁錮著他。

那張孩童臉在銀髮精靈靠近的時候,變得猙獰可怖,張大了嘴朝精靈發出了無聲的咆哮,反倒是那人渾然未覺,不曾睜眼。

死神的魔偶,代替主人,禁錮、監視、操縱著他的囚犯們。

銀髮精靈來到五步之外,他伸手掀開覆在左眼之上的眼罩,睜開繪著黑色圖騰的咒眼打量片刻,確定了他的目標,才又覆回眼罩。

接著,精靈在右手手腕上輕劃了一刀。

流下的鮮血滴答落在石質地板,在低聲的咒語之中,飛快的流向蜷曲在角落的那人身畔。

背後的魔偶見此,用力的發出了尖銳的咆哮嘶吼。

--吾主啊!您的玩具正被覬覦著啊!

精靈的痊癒力驚人,轉眼右手上的刀痕已幾乎癒合,他淡淡看了魔偶一眼,飛快地在左手手腕也劃下刀痕!

滴落的鮮血困住了那些警告,很快地在地面與牆壁上交織成華麗複雜的法陣,魔偶沒有移動能力,只能不斷地扭動嘗試掙脫、發出尖銳的哭號。

法陣裡流動的血液像枝枒一樣,從包圍的圖形延生出,自衣角攀爬上那人的身體與背後的魔偶,轉眼間覆蓋滿了全身,最後,在魔偶垂死掙扎之下用力的收縮、蠶食、吞噬!直到監視的魔偶被完全消滅!

等到鮮血退去,魔偶也消失了,那張醜陋的臉孔在銀髮精靈溫柔的注視之下,扭曲的五官漸漸復原,稀疏的毛髮蛻變成深藍紫的柔軟長髮,粗糙的皮膚也變得豐滿白皙、隱隱透出一股月光般的光澤。

精靈的目光掃過他的鼻樑、眉、眼,落在那雙微啟的紅潤唇瓣,停駐良久,復又回到緊閉的雙眸之間。

沉睡的人闔上的眼睫輕顫,掙扎許久之後,終於緩緩睜開,露出一雙燦然的眼眸,左綠右金,嵌在那張細緻的臉上,組合成一張神造一般熒惑的臉孔。

那是月族之中的神裔,紫月領的精靈王儲——

「殿下。」銀髮精靈因失血過多暈眩了下,隨即打起精神,單膝跪下、伸手來扶。

落魄的王子在精靈的扶持下,勉強坐了起身,他微闔上眼,那瞬間,種種畫面在腦海中閃過:

操縱意識的魔偶、死神的交換條件與遊戲規則、巫女的溫柔笑臉,最後是月都城堡的白色尖塔與攔住追兵目送他遠去的銀髮精靈……。

靈魂深處的劇痛開始發作。

「離開……這裡。」他艱難的開口,揪住了屬下的衣襟。

銀髮的精靈無視王子滿身的血污,輕輕道了聲抱歉,將四肢仍然無力的王子打橫抱起。

精靈踏著如風的步伐,很快地穿過高塔重重的迴旋階梯,來到塔頂。

城堡深處,支著頷坐在王座上假寐的死神緩緩的睜開了雙眼,他沒有動作,似乎還在思考關於這個被劫走的玩具的記憶。

蟄伏於右耳翼狀護甲的幻獸絕煌,在精靈躍上塔頂的圍牆瞬間,在主人身上化作一對銀色的羽翼,精靈抱著他的王子,劃破漆黑的夜空,振翅飛去。

王子睜開那一金一綠的雙眸,透過守護者的臂彎往下看去,黑色的城堡坐落在月都拔地升空留下的地塹深谷裡,隨著精靈越飛越高而漸漸縮小成一片黑暗,意識到對方是要帶自己回去月華古都,連忙阻止了他。

「去三途川的下游,去找嫇孃。」

精靈瞬間停下了飛行,搧動著翅膀停留在原來的高度,銀色金屬眼罩外的獨眼一如既往的,不帶任何過激情緒,只有微暖的溫度。

「殿下不回去嗎?」

「不。」王子沈痛的閉上雙眼,聲音虛弱卻堅定:「是生是死,也要再見她一面。」


   ◇◆   ◇◆   ◇◆   ◇◆


三途川往東流向黃泉冥河,幾乎橫跨了四分之一個天啟大陸,死神城堡所在的山谷正是它的發源地之一。

蒼月銀血帶著幽溟飛過死神山谷,越過起伏的丘陵,最後降落在山腳一座小村落附近。

他抱著虛弱的王子在溪邊稍作梳洗,等天亮再向村裡要兩套衣裳換好下那身血衣。

天邊泛著微亮的晨曦,在溪澗中沐浴的幽溟就著微光,檢視手臂胸腹上纏繞的死神咒印,那是他違反死神約定--離開城堡--的代價。

他伸出雙手,薄唇輕啟,低聲念起咒語,一股灼熱的力量隨即從咒印升起、倏然壓抑了聚集起的魔法元素,反噬震得他站立不穩的跌進溪水裡。

「可惡……。」幽溟坐在水裡,憤怒又無力的往水面槌了一拳。這該死的詛咒,居然封住了他的魔力。

天啟大陸有三個月亮,一年有三百六十五日,以三十日為一月週期,多出的五天有四天是無月日,一日是三月同天。

而十二個月週期當中,每個週期只會出現三月當中的兩月。

精靈一族與普通人類最大差別在於可以直接吸收天地日月的能量加之轉換利用,是能力僅次於神祇的眷族,幽溟與蒼月銀血所屬的月族力量就來自於月華之光。

此時是紅月銀月當空之際,缺少紫月,身為紫月的眷族,無法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幽溟只得暫時放棄了對抗封印的念頭,反正有蒼月銀血在。他的守護騎士,是世上他唯一能放心的將後背交付的戰友同伴,銀月的眷族是天生的戰士,蒼月銀血的力量不但強大,而且對他絕對忠心,即使在當年因為不想和紅月族的公主聯姻而逃出月華古都,身為護衛長的銀血也不曾將手中的戰戟指向他。

天亮了,他們換了一身裝束,打扮成大陸人族最常見的冒險者,乘著馬匹沿著河川往下游而去。

王子心繫的愛染嫇孃是冥河的巫女,所謂的巫女是以燃燒生命的方式換取吸收天地力量的能力,巫女通常精於咒術與占卜。與擁有幾乎無限生命的月精靈相比,巫女的生命只有短暫數十年的光陰。

所以這對情侶選擇接受了命運的指示,向漆黑的深谷出發,對死神許願以得到不死的生命。豈料狡猾的神祇操弄著他們的命運,他落得一身慘淡的束縛,也不知道這樣的代價能不能得相應的回報。

蒼月銀血與幽溟到達冥河巫女的村落之時,正是黃昏時分,這趟路程他們花了十數天,因為幽溟的狀況實在不太妙,忠心的騎士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壓抑住馬上將王子帶回城堡的衝動。

擁有預知能力的巫女們早就等著迎接他們的到來,她們在村中的廣場準備好了營火和食物,村裡的巫女幾乎都很年輕,最年長的首領也只擁有人類三十歲的外表。

「來自月華古都的客人,冥河的巫女久候了。」村長朝他們微笑行禮,示意屬下帶蒼月銀血去安置馬匹。

騎士看了他的主人一眼,見他精神奕奕,這才放心轉身去了。

「嫇孃呢?」幽溟在廣場中的臉孔中來回逡巡,卻不見伊人的身影。

「月精靈啊,愛染說,她還欠你一個婚禮,所以今夜,她穿著嫁衣,在那間小屋裡等你。」村長說著伸手朝一個方向指去。

其他的巫女們臉上帶著促狹的微笑,圍在一旁放肆的打量眼前的美麗精靈,在對方臉上露出了溫柔靦腆的笑容之際,都忍不住暈眩了目光。

幽溟將他的騎士交給巫女們招待,自己踩著急切的步伐往村落一角的小屋走去。

來到小屋外,裡頭安靜無聲的模樣,讓月精靈遲疑的停下腳步。

幽溟心裡浮起了近人情怯的遲疑,張了張口,不確定的輕喚:「嫇孃?」

裡頭傳來巫女熟悉的聲音,柔柔地,在靈魂深處激起漣漪的聲音,「幽溟,進來吧。」

他放下了懸著的心,帶著無邊感慨的心情,推開了緊閉的門扉。

小屋裡被佈置成新房,一如當年他們要離開之前的樣子,當年,便是因為巫女成婚之後,生命很快就會走到盡頭,幽溟才堅持放下婚事、前往死神的城堡求願。

小桌上燃著紅色的魔法蠟燭,染得床紗一片暈紅,空氣之中隱約瀰漫著一股甜膩的淡香,嗅覺靈敏的精靈不覺有些暈陶陶的。

愛染嫇孃穿著一身艷紅的嫁衣,戴著巫女成婚時的鳳冠,她坐在床沿,微微低頭,垂落的珍珠阻隔了她的容顏。

「嫇孃……。」幽溟心中百轉千回,歷經生離死別,終於看到情人完好的在他眼前,心中再也壓抑不住的激動驅使他邁步向前,來到了床帳之前。

「我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啊。」月精靈伸手握住了愛人的柔荑,低聲輕嘆。

低垂著臉孔的巫女抬起頭來,用另一隻未被握住的手掀開了珠簾,露出那張溫婉的容顏,視線對上的瞬間,幽溟忽然一陣暈眩,瞬間倒落在巫女的懷中。

以為是死神咒印發作,幽溟掙扎了下,卻發現預期的痛苦沒有出現,全身倒是動彈不得,連聲音也無法發出。

巫女愛憐橫溢地將他扶到床上,倚著床頭和衾枕半躺坐好。

——為什麼?

無法開口的月精靈用眼神發出無聲的疑問。

「原諒我,時間不多了。」巫女微笑著替他梳好微亂的髮,再用溫柔的目光貪婪的注視著他,良久良久,才低聲輕嘆:「死神的確依約給我不死的生命,是的,不死,就只是這樣而已。」

「記得嗎?那個狡詐的神祇……他的話語裡,永遠藏著陷阱!」

巫女的眼裡燃燒起強烈的憤恨,但是很快的,就化成了無奈的悲哀,「擁有了無窮的生命,卻只能看著自己的肉體,慢慢老去,慢慢的腐爛,直到變成白骨……。」

「如果不是還抱持著一絲希望,希望能夠救你自由……我就算死,也要跟他同歸於盡!」說到此,她再也忍不住的低泣,「百年,對天地同朽的精靈不過一瞬,卻是人類漫長的一生啊!」

——百年?居然……過了這麼久?

幽溟不可置信的瞠大了眼眸,然而,不由得他不信,握在手裡的柔荑,在他驚愕的轉瞬間,變成了瘦削的白骨,珠簾下的容顏也變成了枯髏。

原來在他無意識的行屍走肉其間,她一個人卻承受了這麼多的痛苦。

他想起來了,關於那個充滿陷阱的條件交換,被愛情沖昏頭的他們根本沒有去細想代價背後隱藏的含意。

死神說,月精靈啊,用你這張美麗的臉,跟我換吧,換巫女不死的代價。

於是,他變成了醜陋而痀僂的樣子。

死神又說,真是可憐啊,這樣吧,再給你一個機會,我們來打個賭。你在三途川畔,巫女從上游順流而下,如果她認出了你,回應了你,我就還你原來的面目,不收任何代價。如果沒有,你就要留在城堡,成為我的僕人玩物,如何?

他答應了,天真的精靈認為,就算化成灰,愛人也能認出他來。

但是,死神卻又背著他對巫女下了另一個賭注,他說,巫女,如果妳從三途川走入冥河,不論任何人呼喚妳,都不許回頭。若是妳辦到,我就讓妳的族人們擁有和妳一樣的生命,如果妳回頭了,我就殺了妳!

巫女為了她的族人,答應了賭局,所以她看見了幽溟、聽見他的呼喚,卻始終沒有回頭。

她贏了賭注,而他卻輸了。

不甘心的巫女以永遠分離的代價,讓死神答應放棄處置這個新得的玩物,這是討價還價之後才得到的承諾,她相信以他們足夠揮霍的漫長生命,終有一天,可以找到圓滿團聚的方法。

但是,殘酷的折磨開始了,死神無法支使他的玩物,便失去了興趣,不再理會月精靈的生死,只剩下僕人的身份依然不能離開死神城堡,被魔偶操縱失去意識、行屍走肉的遊蕩在城堡四周,誘拐收割著誤闖者的性命,或者渾渾噩噩的在石室裡度過漫長的光陰。

而巫女們擁有了她們所期盼的長生,但是肉體卻沒有同等的待遇,所以,她們只能在歲月巨輪的碾壓下看著自己容顏,一日一日,漸漸的蒼老腐朽,直到化成白骨,也求不到安息的一日。

愚昧的人類嚮往著永生,卻不知她們擁有長生種所羨慕的死亡,那意味著,能夠得到永遠的平靜。

死神說,違背交換的條件,是要付出代價的。

所以與愛人見面之後,死神將會開始狩獵幽溟,為此,這些巫女們不惜以性命占卜出解咒的方法。

她們沒有遲疑,這是等候了很久的解脫,幫助違背約定離開城堡的幽溟,從死神的封印與詛咒中掙脫,是她們唯一能做的補償。

--妄想不該擁有的,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啊!

「幽溟啊,嫇孃等了很久很久,已經很累很累了,不敢再奢望未來的幸福。」愛染嫇孃摘下了鳳冠,擺放到桌邊。她一身枯骨短暫的恢復了青春的容貌,滿頭烏黑的青絲在腦後飛散開來,如同初見時一般。

她捧起幽溟的臉頰,後者動彈不得,眼眶裡卻已蓄滿了絕望。她湊過去,在愛人的耳邊輕聲呢喃,「對不起呢,花了百年的時光,還是沒能救回你……。」

「如果當時沒有去許願,也許我能夠帶著無限美好的記憶死去,卻只能留你一個人守著回憶,獨自孤零。」

「那樣對你,太不公平。」

「所以受了一生的苦,嫇孃卻甘之如飴。」

巫女說著,咬破了手指,在月精靈的額上輕劃,撫過眉、眼、鼻、唇,移動的手指,就著鮮血在精靈美麗的臉龐上畫下了悚然的血印。

而在外頭,回絕了巫女們的招待、獨自在村外沐浴月光吸收銀月能量的蒼月銀血,忽然感到了不對勁,他擔憂的回頭,望向巫女們居住的村莊。

愛染嫇孃畫完了最後一筆,以生命換取對抗神祇的血咒,完成之時,鮮血浮出淡淡的光暈,一閃而逝。

巫女站起身,收起臉上溫柔的表情,露出了少見的嚴肅與憤怒。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冥河的巫女相信命運的指示,卻不屈服於命運的束縛!」

在月精靈沈痛的目光之下,她的雙手、容顏,迅速的老化腐朽直成枯骨。

他發現他能動了,巫女下的暗示催眠已經解除。死神詛咒束縛靈魂的封印,也因巫女的血咒鬆動了許多,往後,只要靠著自己的力量,便可以完全去除。

月精靈顫抖著伸出手,擁住了化成枯骨的愛人,說不出一句話。

巫女低下了頭,訴說出她最後的叮嚀:「我最後的力量,只能幫助你到這裡,答應我,不要放棄,能夠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懷抱,漸漸空了,枯骨燃燒盡了最後的生命能量,在愛人的臂彎裡,化成了灰燼。

幽幽地,飛出了窗外往三途川畔而去,回歸成冥河裡的砂礫。

蒼月銀血此時回到村莊,他發現村裡的巫女都消失了。

來回巡視,只看見一團團破碎陳舊的衣物散落在各處,廣場上沒有了人聲,只有營火燃燒的劈啪聲響,而方才見過的木屋等設施都瞬間變得陳舊而腐朽。

——其他的巫女早就已經付出了生命,精靈們看見的是亡靈,她們要用最青春的容顏,踏上前往冥河的道路。

他匆忙奔向王子所在的小屋,夜風吹開已壞的門,他的王子,坐在床前,一臉的血污被雙眼落下的清淚浸得模糊,空蕩的懷中靜靜躺著一件嫁衣。

「殿下?」蒼月銀血擔憂的輕喚。

幽溟回過神,胡亂抹了抹臉,就著淚水擦去臉上的血痕,他深吸一口氣,將嫁衣仔細折好抱進懷裡,站了起身。

「我們,回月華古都。」收起悲傷的月精靈挺直了脊背。

嫇孃,我答應你,我不放棄,我不只會反抗命運,還會反擊!——只願,能讓妳永遠安息!


   ◇◆   ◇◆   ◇◆   ◇◆


因為巫女的犧牲,死神的咒印已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緊扼著他的靈魂,幽溟的狀況比之前好了許多,不需被蒼月銀血抱在懷裡,卻也不能自由動用魔法的力量。

「銀血,你用了什麼方法,來找到我的下落?」

此時銀血托著幽溟的腰、對方搭著他的肩膀,用著最快的速度往浮空的月精靈都城飛去。

銀血默然了許久,才道:「等回了月都……殿下就知道了。」

銀色的羽翼劃過黎明的天空,甦醒的晨曦為幽暗的大地掀開深色的被單,陽光也為雲層鍍上了雪白的光暈。

他們穿過部份低矮的雲朵,澄淨的藍天裡出現了浮空的大陸。

月華古都,月精靈的住所,此時還是沉睡時分。

浮空的島自中心分割成三塊,分別是紫月領、銀月領與紅月領,中央是三支月精靈的共主所居住的城堡,歷代以來,都是以紫月精靈為王,銀月精靈是王族最忠實的守護騎士。

所有的月精靈皆誕生於月光,當他們失去生命,便回歸於月光,而自癒能力極強的精靈,只有在無月日或者有新生精靈誕生時,才能結束生命。

騎士與王子飛過了紫月領的上空,來到中央城堡附近的一座山頭,甫一落地,幽溟看到城堡旗竿飄揚的喪旗便踉蹌的跪落於地。

「父王……。」他失聲哽咽,忽然想起了什麼,用力的跳起撲向他的騎士,蒼月銀血沒有反抗,反而伸手穩穩的扶住了他。

幽溟顫抖著手掀開蒼月銀血左眼上的眼罩,指腹拂過黑色的咒印--那不是純然的黑,而是前任月王乾涸的血印,咒眼睜開了,露出一只綠色的眸子,不屬於銀月精靈,那是他父王的眼睛!

「啊啊--!!」他痛苦的跪下,連帶著攙扶他的騎士一起跌坐於地。

為了他,父王放棄了生命,他的守護騎士失去了自己的一隻眼,他的愛人在他的懷裡化作灰燼!

--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無能為力的痛苦與悔恨緊緊的扼住他的靈魂與呼吸,死神的咒印因他不穩的情緒而被擾動,連帶翻攪起一陣痛徹心肺的窒息。

「殿下,你必須振作,月王已逝,您,將是新的月王。」蒼月銀血放開了攙扶的雙手,他的殿下必須自己站起,銀髮的騎士不忍的瞇起雙眼,放輕聲音叮囑:「回到月都,您還有一場仗要打。」

丹瑩--紅月領的公主,也是當初幽溟逃家的原因,與紅月的聯姻是為了鞏固月族共主的地位,如今在月王已逝的當下,王儲若是不能展現他的力量收服其他二族,月精靈的王權將有被推翻的危機。

幽溟顫抖著停下了乾嘔,他艱難的閉上眼,用力平復紊亂的呼吸。

今夜是紫無月的最後一天,明天開始紫月將重新出現,一定要藉此機會打破部份封印,否則天生法師的紫月眷族,卻不能調用任何魔力,就只是任人屠宰的羔羊。

「銀血……。」

「屬下在。」

「銀血……。」

「屬下在這裡。」

「幫我!」王子睜開了燦爛的金綠眸,堅定的望向他的守護騎士,「你要成為月族的第一騎士!」

銀髮精靈毫不遲疑的,回以他忠心赤誠的微笑:「遵命,殿下。」


   ◇◆   ◇◆   ◇◆   ◇◆


月精靈王儲的回歸稍稍沖淡了王者逝世的哀戚,為已故的先王重新舉辦了喪禮,其他兩族的首領也因此暫時按兵不動,沒有對幽溟入主白色城堡提出任何意見。

是夜,紫月升空了。

城堡的主殿裡外的僕人都被遣開,幽溟囑咐了蒼月銀血不得洩漏死神詛咒的消息,對於唯一可以倚靠信任的對象,他是真的放下了所有的防備。

寢殿裡再無他人,殿外隔絕人跡與聲音出入的魔法陣被啟動了,蒼月銀血守在唯一的入口,嚴陣以待。

紅月領的公主丹瑩穿著一身嫩黃色的衣裙、面上繫著輕紗,披著月色而來。守在外牆的僕人見狀,連忙上前阻攔道:「公主,殿下下令不能讓任何人進入……請公主……。」

「滾開!這裡也是你們能說話的地方?!」高傲的公主斥退僕人,提起裙襬款款踏上台階、步入長廊。

站在入口、早已發現外面聲響的蒼月銀血站在緊閉的殿門之外,絕煌化作戰戟橫立,刃鋒閃著冰冷的銀光,毫不客氣的擋住去路。

丹瑩一抬下巴,傲聲道:「銀月的騎士,本宮要見幽溟。」

騎士淡淡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外響起,「殿下不見任何人。」

「放肆!」公主嬌聲怒暍,「見與不見,豈輪得到你在這裡作主?」

騎士不為所動,冷酷的面容依舊沒有表情,他持戟森然而立,銀髮隨夜風輕動,大有一夫當關的氣勢。

「哼,不動手,還真以為紅月領的怕了你。」丹瑩伸出雙手,飛快匯聚的魔法元素瞬間在手中化作兩顆火球,以弧形的軌道往精靈飛去,脫手飛出的瞬間,公主的手上又出現了兩顆閃著電光的能量球,雷電後發先至的劈向精靈身後的殿門。

紅月領的精靈幾乎是魔武雙修,他們魔法與武技的能力各介於銀月領與紫月領之間。雖然魔法威力不如天生法師的紫月眷族強大,但是論攻擊的手段,卻是凌厲了許多。

話雖如此,即使此時是紅月與紫月當空,面對銀月族身經百戰的守護騎士,公主也沒有把握取勝。

心念轉動之時,絕煌銀戟以暴漲的鬥氣,同時消滅了火球以及趁機繞路攻擊宮殿的電擊魔法,如果是一般的對敵,蒼月銀血早就衝上前去以銀戟收割了對方的生命,穿著華服的魔武士等於是放棄了近身戰鬥的能力。

銀髮的精靈不願誤傷公主引起同族爭鬥,只能淡淡勸道:「公主請回吧,現在是深夜,殿下的寢殿不是妳該來的地方。」

「本宮可不是別人,是他的未婚妻!」見精靈仍不讓開,游刃有餘的態度凸顯了彼此實力的差距,公主更加憤怒,手中的攻擊魔法更加強了威力,繼續不斷地施放。

丹瑩的打算是,鬧的聲響大了些,殿裡的幽溟總不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可是攻擊了半晌,任她花招百出,也沒能讓蒼月銀血退開一步,反而是自己剋於對方的鬥氣威壓,一步也踏前不得。

而寢殿裡,更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想來那人真的是鐵了心避不見面,丹瑩不由得銀牙暗咬。

她貴為公主,何曾被人這樣冷漠對待,百年前王子逃家時年紀尚輕、思慮不周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終於回來,卻還是把她當成陌路人一樣。她是對付不起身為王儲的幽溟,難道還不能拿他的手下出氣?

「蒼月銀血!本宮記住了。」公主悻悻然收起攻勢,優雅的整理微亂的長髮和裙襬,冷冷的對守門騎士說道:「等著吧,待到本宮成為此殿的主人,封后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說罷一跺腳,轉身氣沖沖的離去。

蒼月銀血默然而立,無視公主威脅的話語。銀色眼罩之下的咒眼在飛快的轉動著,殿下如今的狀況,是他唯一擔憂的事情。

被隔音結界所圍住的寢殿之中,紫月的月光自鏤空的穹頂撒下,照在雪白的地毯上,一道藍紫色的身影半跪其中,被月光籠住了身軀。

仔細一看,那一頭總是梳理整齊的靛紫長髮現在凌亂的披散在身後,僅穿著單薄裡衣,衣襬被主人攥在手裡,揉得皺成一團。

精靈細緻的臉龐浮出滴滴汗珠,隨著隱約顫抖的身體陸續滴落,他細緻秀美的五官和皮膚,不斷地在咒印發威之時,露出在死神城堡中的恐怖樣子,然後又在力量的相互拉扯下倏忽變回。

幽溟正藉著月光之能攻擊體內的封印,被封住力量的身體無法承受如此多的能量,便開始在身體裡游離、撞擊死神的咒印,被攻擊的咒印也起了波動,更加緊緊箍住原有的法力。

月精靈脆弱的身體便是這些能量互相抵抗的戰場。

蒼白的唇瓣被咬得滲出了血,破碎的低吟自嘴角鼻間隱約逸出,月精靈其實已經失去了控制,他的精神力在如此的劇痛下已經無法維持清醒,他不是體格強健的銀月眷族,能夠堅持著不放棄已經盡了他最大的意志力。

殿門被打開了,守在殿外的騎士囑咐幻獸守在門外,自己大步踏入了王子的寢殿。

雪白地毯上的脆弱身影很快攫住他的注意,不斷在正常以及扭曲之間變化的身軀顯示了死神咒印已經脫出了控制。

蒼月銀血步伐未停,脫去眼罩,長臂一攬將抽搐的王子抱進懷裡,另一手扶起他的後腦,將自己咒眼之上印符的貼上了幽溟的額頭。

肌膚相觸,前任月王最純粹的紫月能量自接觸的地方傳入腦海,瞬間就讓幽溟一下子清醒過來,睜開眼,看見熟悉的騎士在身邊,感到無比的心安,信心也頓時倍增。

他閉上眼,繼續引導著體內的能量去動搖咒印,緊咬的唇瓣被拂開,體貼的騎士讓出了可以倚靠的肩膀任他啃咬,原本緊緊握成拳的雙手也被安撫的鬆開,換之扣上了騎士健壯的臂膀,指甲隨之緊緊掐入了肌肉裡,騎士也依然不為所動。

幽溟將臉埋在他的頸窩,銀血只能看到緊抓著他手臂的手背皮膚,不斷的變成蒼老乾癟的樣子,再變回來,頻率越來越高!

過了很久之後,這樣的變動才漸漸的趨緩,慢慢的,恢復了穩定,最後,那雙白皙修長手終於停止了變化。

從深夜到破曉,死神的咒印終於被衝破了一個缺口,瞬間接融起來的裡外兩股力量很快的超過他的承受--沒有哪個精靈會這樣吸收一整夜的能量,會撐漲的--徹夜堅持的王子在那瞬間就暈了過去。

蒼月銀血擁著懷裡平息下來後陷入昏睡的精靈,嘴角隱約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從原本的任性逃避,到現在的堅強面對,雖是走投無路的結果,但他的殿下,終於踏上了成長的道路。

聽著他平穩的呼吸,銀髮精靈小心翼翼的撫著王子的長髮,掬起一綹,在指腹細細摩挲,雖然透著些微汗水,他仍毫不猶豫的湊到唇邊輕吻。

--奔流的血液只為您沸騰,吾王。

--胸膛的心臟只為您跳動,我的殿下。

無論是未來站在高位之上手持權杖的月精靈之主,或是從前散髮赤足捧著書籍、對他回眸一笑的小王子,還是現在這個脆弱與堅強矛盾並存的殿下,都是他此生唯一的月光,照亮黑暗的燈塔。

他懷戀著過去,守護著現在,同時,也期待著未來。

盡全力去成長吧,我的王子,有我在此。

有我,在此。

撥開垂落的長髮,露出沉睡的精靈微尖的耳朵,騎士湊上前去輕聲低喃,如誓言一般的低語。

「吾王,吾將臣服於汝之堅強,守護汝之軟弱……。」

「以月華為誓,性命為籌,此生追隨,不棄,不離。」








沒有意外應該是三篇,就是上中下三篇,
寫完九千多字就沒力了,有強烈的預感這篇會步上鳳歌的後塵:寫到吐血!!T口T

寫完前半段有一種「你到底是在寫銀幽還是愛幽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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