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雲書的點文:對練峨嵋特別執著的閻魔旱魃,輕鬆取向
既然要輕鬆,那就玄宗魔界全部一起下來歡樂吧 XDD
雖然主角視角不是這兩位,中間也扯題扯很遠,但是主線的確是這兩位的故事沒錯 囧rz
還是老話一句:慎入!
魔劫
第一次仙魔大戰的時候,我還是絃首座下的端茶童子,入了玄宗剛滿一年。
啊,那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 □ □
雖說是仙魔大戰,到底也就兩個人的大打出手:異度魔界的第三殿主、閻魔旱魃每過一甲子便要找萍山練雲人鬥上一回。練雲人道法不凡,早晚要飛昇成仙,旱魃則是個貨真價實的魔族,也不知是哪個好事的,便取了這麼個沸沸洋洋的名字。
上回說給白師弟聽的時候,他還失望的抱怨這『大戰』名頭實在誤人。
那一日清晨,新月彎彎,朝霞淡淡,絃首攜著我御劍來到潛龍大澤五里外的一處山頭,他負手背後,左右看看,挑了一處突出的山崖落下。我抱著怒滄琴站在他身後,便看他拍拍袍襟、從袖中兜兜轉轉的掏出了石桌石凳,隨手放在青草地上,然後俐落的撐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手中的青羅傘。
「小翠。」絃首又點燃一爐薰香,才回頭衝我瞇眼一笑,「別看傻了。」
是看傻了,怎麼能不傻?
說來好笑,那時我還是個未見過世面的雛兒,只想著道法如此玄妙化萬物於掌中,足以令人沈迷一生,怎麼有人還得空去拿刀砍砍殺殺呢?
楞楞地將怒滄琴交給絃首,抬頭才發現青羅傘已經長成了涼亭,香爐邊擺了副茶具,旁邊石凳上坐著個搖摺扇的紅髮書生,一雙桃花眼笑瞇瞇的。
不愧是絃首,連個大活人都這麼不聲不響的變出來。
這麼想著,天邊就響起了一聲驚雷。
仰頭一看,閻魔旱魃踏著滾滾闇雲自東方而來,墨黑的雲像浪潮一樣淹沒了半邊天,轉眼就吞噬了大半個潛龍大澤。
他張口一笑,聲響如雷動,一時附近群山都迴盪著「哈哈哈哈」的笑聲。
小時候聽過的神仙故事裡,雷公約莫就這模樣吧,一身雷青色的皮膚,還長了幾根角,十分威武,據說要血統返祖的魔族才有這種外表。
紅髮書生「刷」的收起摺扇,點唇笑道:「難得開竅,懂得比女方先到。」
「此乃邀戰,非是相親。」弦首波瀾不興的接過我端上的茶盞,淺啜了一口。
「噫,仙魔本一家,切磋而已,何必傷和氣。」書生又閒聊了幾句,我沒細聽,只顧著墊腳尖張大雙眼往湖心上空看去,黑雲繚繞之中,似乎有一道光芒閃過,興許是我眼花了。
正揉著眼,光芒便一瞬暴漲,揚起的罡風卷開了黑雲,露出大澤的湖面和掛著朝陽的天空。
萍山練峨嵋手持碧玉如意、腳踏七彩雲霓,披著霞光御風而至!
「雲人真是好風采。」我喃喃地道。
「山為萍,雲為濤,絕逸紅塵任滔滔!」吟哦罷,練雲人揚手一道『斷萍殤』掌氣就轟向閻魔旱魃,閻魔狂嘯一聲,荒神斬毫不客氣的劈斷鈞天掌氣。
那被削斷的掌氣偏了方向,直往山頭這邊衝來,雖不至於吹倒涼亭,倒也吹亂了一桌子茶香檀香,絃首蹙起眉,捏了個印訣把亭子周圍的氣流阻斷。
再看亭外鬥得正酣的一仙一魔,你一刀我一掌,把四周的群山都打崩了不少,絃首再次蹙眉,將結界擴大至整個山頭,然後看向一副在納涼的書生。
阻斷了氣流,少了不少風噪聲,閻魔和雲人的聲音倒是清晰了不少,偶爾間或著一點悶雷、山崩和氣勁爆炸的微弱聲響。
「練峨嵋!苦境一別,本座可是日夜期盼今日之約哪!」
「吾亦同樣!」
「哈哈哈哈!」
原本叫戰廝殺的聲音,這麼少了點氣氛,倒是變了奇怪的味道。
如何其怪?我說不上來。
「一見如故,真是激情。」紅髮書生飲了一口茶,閒閒的道。
「是激烈。」絃首不慍不火的糾正他。
□ □ □
這一打,就打了三天三夜還沒個了結。
絃首和那位書生,也喝了三天三夜的茶。
那時我還未脫凡胎,不能不寐不眠,絃首看我頻頻點頭打瞌睡,著實可憐,遂化了一床被窩讓我歇息。
我蹭了蹭棉被,經陣法隔絕後,嘈雜的交戰聲聽來倒像催眠曲,樂得沾枕即睡。醒來時,紅髮書生已經不見,被窩旁邊,倒是睡著另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童子。
絃首見我醒了,道:「小翠,在亭裡好好待著,吾要前去阻戰。」
見他面色凝重,我連忙爬起身,往戰場一看--
潛龍大澤的湖水全蒸發了,露出乾涸又碎裂的河床,像是被烈火燒過一樣。一仙一魔各據一方,閻魔身上掛了彩,雲人的釵鬢微亂,面色也不若三天前優雅。
絃首化光飛往戰場中心,留我和那童子在亭中默默相對。
亭外的兩仙一魔在對峙,亭裡的我看了他半晌,只得倒了杯茶遞與他,主動提問。
「這位魔友……。」我偏了偏頭,道:「魔界管打架叫做相親嗎?」
「不知道。」他飛快的回了我一句,便緊緊閉著嘴、四處張望。
我還想說些什麼,外頭天空忽然白光大作,刺得我什麼也看不見。
一瞬間,忽地天上一聲轟然巨響,腳下土地一震,這才發現絃首的結界消失了!
石桌和涼亭都不見了,天地越搖越晃,那童子似乎也慌了,挨過來揪著我的手臂,我還沒開口,腳下就是一空--山頭崩落啦!
我和他一同隨著山崖墜下,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紅髮白衣的身影晃過,將我倆拎在懷裡四下飛縱,那時我沒見過世面,絃首御劍時飛的平平穩穩的,哪曾這麼刺激過?
頭昏眼花的看向身側的童子,他卻笑得一臉暈乎乎的崇拜樣,小臉盡是光彩,不像我連三天前的夜宵都晃得想吐出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落在一處安全的山頭,那人放下我倆,童子規規矩矩的喚了一聲「大師兄」,其聲崇拜,和我喚絃首時一模一樣,心頭頓時升起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情緒。
「黥武兄弟!」遠方傳來一聲呼喚,又飛來一道紅色的身影,魔界都流行紅色不是?我一轉身,就被來人一把抱住,額頭用力一磕,痛!頓時滿天金星繞啊繞……。
「欸,怎麼是個小道士?」來人同我一般高,兩頰額頭有凸起的火焰型印記,估計這麼一撞我額頭十有八九也凹進了一個火焰型。
我不是他兄弟,一撞之下卻被當成了他兄弟,同黥武被拎著走,去見了之前和絃首喝了三天茶的紅髮書生,原來那不是絃首化出來陪他喝茶解悶的式神,而是個貨真價實的魔,還是這半路認兄弟的老爹。
黥武的大師兄將我們三人扔給那書生,淡淡道:「朱皇,戰場不是帶兒子野餐的地方。」
「戰士天生就該在戰場。」書生一手一個,撓了撓兩個兒子的頭髮,十分的不負責任不以為然。
黥武很開心。
但,為什麼也把我摻和進去了?
我一邊扒著被弄亂的頭髮,一邊想著:絃首你何時來帶我回去?
托兩個半路兄弟的福,我近距離見著了閻魔旱魃,大戰落幕了,據說約戰的時候說是打三天,他倆硬生生多打了一整天,本來打架嘛,不出人命不傷大雅,可是這一仙一魔鬥下來,方圓數十里都給砸成了荒地,難怪絃首要出面阻止。
旱魃生得魁梧,臉上線條也十分剛毅,一雙眼閃著精光,我忙著數他頭上的角有幾根,便給他冷冷一瞥看得心頭一凜。
螣邪兄弟說旱魃很高興,這時跟他討零用錢都能討到平日的十倍。
魔族果然和玄宗不同,修道人兩袖清風,道法自然化萬物,何需那些黃黃白白的世俗之物,不過剛入門時絃首給我零用錢,我倒是樂得全藏在枕頭下作紀念。
這麼想著,就看到絃首遠遠而來,同那幫魔友寒暄一陣之後,攜著我踏劍離去。飛越戰場上空的時候,依稀看見了大澤中心一條裂地的長痕,深不見底。
絃首說是閻魔的荒神斬劈的。
長痕末端,練雲人凌空而立,紫衫在風裡颯颯飄揚,仙氣凜然。
她遠遠的朝我們點個頭致意,然後縱身飛入了那深淵裡。
「啊,練雲人跳下去了!」我驚呼。
「無妨,往下通往苦境。」絃首一說,我才想起了苦集滅道四境之說,雲人來自苦境,來往道境需走黑暗道或借道他境,莫非閻魔這一劈,是替她開道回家的貼心之舉?
哎,別亂想,真真被那群魔洗腦了。
「小翠,看了這一戰,有什麼感想?」絃首摸摸我的腦袋,問:「修仙好?修魔好?」
「其實差不多。」我偏偏頭,道:「修仙好,我喜歡前輩們的仙氣縹緲,實在不喜閻魔的霸烈肅殺之氣。」雖然,我也知道不是所有的魔都這樣。
弦首淡淡地笑了,告訴我仙魔,本是一家的。
後來,回到玄宗之後,絃首代師收我為徒,照輩份我稱他一聲師兄,之後的百年間,陸續收了白師弟他們,合稱玄宗六絃,自此,我們一貫敬稱他絃首,那是後來的事了。
□ □ □
第二次仙魔大戰之時,我還在閉關,雲人和閻魔的第二戰,是事後聽螣邪兄弟轉述的,一樣是不分勝負。
螣邪說:「三殿主總是心心念念的要打仗,十匹馬也拉不住,煩得女后想抓狂拆房子。沒想到去一趟苦境,惹了除魔務盡的道姑回來,從此專心閉關,白白便宜了道境蒼生和魔界眾生。」
我道:「可是,魔族……不是天生就很愛打仗嗎?」這魔兵魔將不打仗,那還成了什麼?說書看戲的?
他嘖了聲,答我:「女后說:『打仗要錢、鑄兵器要錢,訓練魔兵魔將也要花錢,養你們這群酒囊飯袋更要花錢!把爾後三百年的零用金壓歲錢全收了也不夠打一次仗。打仗?不如去當山匪搶劫!』」
難怪玄宗魔界相安無事,想必是兩袖清風的道士沒錢可搶。
第三次仙魔大戰,絃首帶著我和白師弟、雲師妹去觀戰。彼時我才知道,絃首在場不是純粹看戲,而是為了收拾大戰殘局,以及守在戰場邊,避免波及無辜。
再見潛龍大澤--已經不是大澤而是大荒了,遠遠和螣邪黥武打了招呼,那時他們才剛當上魔將,各領了一支魔兵駐守在山下。
這座山名叫『封雲』,是上一場大戰裡硬生生被打出來的山。
這一仙一魔,氣蒸大澤還不夠,硬生生移山倒海,縫合了兩境裂縫,還擠出一座山脈,遂成為仙魔大戰的最佳觀景台。
我引著師弟師妹,隨著絃首落在一處山峰,一揮手中道扇,變出了石桌石凳青羅傘,再變出香爐茶具,焚香煮水好不俐落。
師弟妹目瞪口呆,絃首則是欣慰的淡淡一笑。
這一回再見練雲人,我也比之前多了兩甲子見識,至少看出她的修為約莫超過了三十重天,似乎是有奇遇,閻魔估計是要略遜一籌了。
果不其然,這次的大戰如期在三天之內結束,閻魔受到一掌重創收場,期間水淹大荒,蓋過了封雲山一半,估計大澤又要重現,而封雲山則成了一座湖中島……。
回到玄宗之後,不出數天,螣邪拉著黥武偷上天波浩渺來找我,當時練雲人和雲飄渺藺無雙正好來找絃首作客,我左右無事,便被他們拎回了魔界去。
到了魔界,才知道閻魔受的傷勢不輕,第三殿裡眾魔兵魔將一聲不敢吭,安安靜靜的守在殿外,閻魔旱魃坐在大殿寶座,右腳大剌剌踩在椅子上、一手撫著胸口。
可惜我瞧了半天,也看不出他雷青色的臉有什麼異狀。
他問我:「練峨嵋……那道姑,如今怎麼樣?」
我猶豫了下,只道:「雲人來玄宗作客,絃首正在招待她。」
閻魔冷哼了聲,道:「沒事就好,下次本座定會扳回一成。」
說罷,顛顛巍巍站起,自己倚著荒神斬走進內室閉關療傷去。
我暗自慚愧,暗想他這樣的人物,怎麼會有投機的想法,方才是我多心了。
閻魔走後,其他魔眾兵魔將樂的歡了,一把把我拉到副殿去,方才守在外頭不敢擅動的魔都來了,擺筵席開酒罈,連我也有一席可坐。
螣邪手上抱著個粉嫩嫩的孩子,得意地道:「本大爺早就說旱魃總有一天會開竅,下回邀戰鐵定要變味!」
我偏偏頭,問:「開竅?」
「心痛啊!」內務總管任沈浮搖頭晃腦的道:「情敵出現,真乃催生良劑也。」
眾魔又是一陣此起彼落的唏噓。
還是不解。
也罷,魔有魔的說法,他們高興就好。
螣邪喝了酒,興頭也上來,嚷道:「開賭盤開賭盤!賭他追不追的到那道姑!」
眾魔一齊起鬨說好,路過來湊熱鬧的大師兄吞佛潑他一頭冷水,道:「你之後三十年的零用錢壓歲錢早就輸光了,拿什麼來賭?」
螣邪郎一臉壞笑的指了指懷中的小弟,隨即被那寡言的孩子用力咬了一口。
後來,由黃泉作莊要開賭,可是眾魔們清一色皆賭閻魔追不上,賭盤還是開不成。
他們鬧得歡,我卻是看不得髒亂,收拾了鍋碗瓢盆酒瓶酒甕,還煮了大鍋醒酒湯逼他們一一喝下,等想到要回玄宗已過了好幾天。
這一趟失蹤,我回去挨了隔壁山頭的金師兄和紫師弟一頓罵,說我兩個師弟妹找不著我,挨門挨戶來哭訴。
臨去時,赭師兄在教墨師弟御劍,金師兄和紫師弟在拌嘴,好不熱鬧,可惜雲染和雪飄雖然還小,也都是安靜守禮的孩子,我和弦首又都是鬧不起來的性子,相較之下,魔界那群傢伙的確是吵了些,每每回到琴雲澗都得好生調適一番。
絃首說,苦境不同道境這樣清淨出世,那裡的修道人多半以入世救濟天下為己任,據說是除魔務盡、道魔不兩立。所以像萍山練雲人那樣的先天,多半久經沙場、轉戰天下,舉手投足自然有股殺伐決斷的氣質。
那時的我抱著赭師兄送的酒,駕著天弦回到天波浩渺,只想著日日都這樣悠閒平和多好。
□ □ □
一百二十年前,第四次仙魔大戰,正逢聖尊者一步蓮華來訪,是以絃首派我代他前去觀戰,雪飄和雲染正好在閉關,我便攜著五師弟黃商子和剛入門的小師弟九方墀到封雲島去。
不出所料,閻魔經此一敗之後,又是脫胎換骨。
螣邪說:「閻魔這趟閉關,閉了五十九年十一個月又二十九天,昨天出關你沒看見,那真的是……春風滿面,嘖,還嘴角帶笑,一出關就說:『走,會那道姑去。』,那背影,閃亮亮的會發光啊!本大爺看了全身都毛起來了!」
我道:「你們不是很期待這情況?怎麼……。」
他大爺撥撥頭髮,一臉跩樣的說:「魔,都是矛盾的綜合體。」
我恍然大悟,魔的感情充滿矛盾,難怪他們起鬨了三個甲子我還是不懂為什麼。
此一戰,雲人略居下風,朱皇受了女后的叮嚀,務必要在三天之內把兒子和屬下帶回家,所以時辰一到便出手阻了戰。是以此戰由旱魃勝出,練雲人只受輕傷,但汪洋大澤又變回了一片乾旱,封雲島也變回了封雲山。
敢情是打了太久發現比不出結果,乾脆用移山倒海的能力來較量?
朱皇出手喊停之後,便悠悠離去,旱魃毫髮未傷的看著再度變成荒野的大地,似乎很是高興。
不過他比先前知趣的多,沒有放火燒乾這一塊得來不易的沼澤,而是蒸了個恰到好處,說不準下次約戰之時,這裡就是花海一片,生意盎然。
身後助威的魔兵魔將們不斷起鬨,遠遠地看還以為是挑釁,熟知內情的我大概猜得到他們是在鼓吹旱魃趁勝追擊,一舉向練雲人告白。
練雲人古井無波,旱魃則是壓根沒聽清的回頭大喝一聲閉嘴,然後再度開口向雲人約了下一戰。
一仙一魔輕輕擊掌,同聲曰:「一甲子後,不見不散!」
「到底是傻還是精呢?怎麼約人家出來就這麼理直氣壯。」事後,螣邪不滿的朝我發著牢騷。
我實在哭笑不得。
是你們老愛曲解他單純的本意吧?
我將這一段告訴黃商子和九方墀,小師弟噢了一聲,恍然道:「原來我們不是來助陣的啊?」
六十年過後,我也不知潛龍大澤那裡有沒有一片花海。
山中無歲月,世事卻紛沓,據說苦境有變,練雲人取消了戰約,一延,又是一甲子,直到今天。
□ □ □
昨夜,聖尊者來找絃首敘舊,我坐在山腳下的石階,聽著天波浩渺裡傳來的陣陣琴音。
和三百年前那天一樣,新月彎彎,夜風微涼。
數天前,絃首言道,練雲人前些時日突破了三十三重天,天劫將至,如今最好是閉關養精蓄銳,待天劫降臨時才能發揮全部力量來抵抗。
可是練雲人何等心高氣傲,六十年前為了苦境之事,已是爽過閻魔旱魃一次約,如今此戰,就算冒著莫大的風險,也不可能再次取消。
絃首淡淡的說天命自有應數,我卻煩惱得不知如何是好,魔界那邊也沒消息,想必閻魔又像上次一樣一口氣閉關到大戰前一天。
正托著腮,坐在階前沉思,一雙熟悉的白色羅漢鞋便出現在眼簾。
我抬頭一看,卻是昨夜上山的聖尊者,迷糊道:「天還未亮,聖尊者這麼早就要走了嗎?」側耳一聽,絃首還在彈琴呢。
聖尊者腳步一滯,他低下頭,帽緣下輕闔著的雙眼緩緩張開,興許是我錯覺,那張清聖溫雅的桃子臉好像閃過一絲不悅,輕輕應了聲還沒,就在我身旁坐下。
這百年來,聖尊者每隔一段時日都會來找絃首一次,有時候才剛上山,就又去而復返的出現在我眼前,正好讓我向他問些佛理--有些參不透的道,換了一家說法更好參悟。
大多時候聖尊者是很有耐心的陪我說話,偶爾也會像今天一般,像是……在生悶氣。
唔,聖尊者在生悶氣的時候,多半是絃首彈琴的時候。
想來這其中有些不對,我也沒去探究,而是小心翼翼的將雲人應劫這段煩惱說與他參詳參詳。
到了拂曉時分,師弟妹們一併出現,連帶隔壁山頭的四奇也來了,絃首下了山,看見我身邊的聖尊者,很是訝異,卻也沒說什麼。
於是我們一行浩浩蕩蕩的御劍飛往封雲山,同異度魔界的眾魔兵魔將們圍了好大一個圈子,合力築起了結界,將戰圈限制在方圓百里之內。
不久,閻魔旱魃與萍山練峨嵋相繼來到戰場,百年不見閻魔,他頭上的角似乎更多了,渾身閃著雷電,估計起來修為大概也到了三十三重天,而練雲人渾身仙氣環繞,霞光掩映之下,臉上面具的花紋閃著異樣的光芒。
六十年前苦境發生了什麼事,我並不知道,只知自那之後,練雲人的臉上便多了半副青銅面具。
三百年前我初入玄宗之時,絃首已是二十七重天,悠悠哉哉的修煉至今也不到二十九重,而第二次仙魔大戰至今不過兩百多年,練雲人卻從三十重躍到三十三重天圓滿要應劫,照她如此飛快的進境,想必遇了不小的風波。
只怕她這次渡劫,將會是一番艱難局面。
我們分散各處駐守陣眼,充滿霞光魔光的屏障升起瞬間,戰鼓敲響!
練雲人的道留萍蹤威力更勝以往,招招夾帶撼天之力,閻魔旱魃的荒神斬也不遑多讓,三百多年前一劈,就劈出一條路到苦境,如今,只怕會將苦境也劈出一條天關直通滅境。
我起先十分提心吊膽,後來,看著荒神亟、荒神燄、烈神焰、狂魔嘯對上萍蹤一招招,他們鬥得歡,一兩天下來,我卻有些意興闌珊了。
只是招式對撞後抵銷的勁力無法散去,留在結界裡四處反彈,閻魔和練雲人這兩個當事人不將這等惡劣環境放在眼裡,倒是苦了主陣的絃首他們,可惜我們只能在一旁護法,無法相幫。
轉頭看去,金師兄和紫師弟似乎在玩傳音入密,墨師弟憂心忡忡的望著主陣裡的赭師兄,白師弟看著雲師妹,雲師妹卻偷瞧著藺前輩,而遠方的一干魔友則是互相頻頻擠眉弄眼。
我默默打了個哈欠,正好場中練雲人一式天越萍蹤化消了蔽天的黑霧魔龍,抬頭一望,散開黑霧的夜空,居然出現了不尋常的紅色雲朵。
「是劫雲!」不知是誰驚呼一聲。
可是陣裡的當事人渾然未覺,有能力通知的主陣者們苦苦支撐著越來越沈重的陣法結界,無暇出手。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匯聚起來的劫雲,越捲越大,雲層理出現滋滋作響的雷霆霹靂,竟是血紅色的。
到底我的修為還是遠遠不夠,那雷若是劈在我頭上,十成十只有灰飛煙滅的份,可嘆我連捨身當個灰燼的機會都沒有,只能一邊乾瞪眼。
那干魔友總說我愛瞎操心,個人造業個人擔,這一點我這個修道的人,參的還沒那群魔來得透。可是如果我有能力,是真的想去抵擋,不論那是誰的劫數。
最後,雷霆匯聚劈下的一瞬間,聖尊者忽然帶頭徹陣,絃首、藺前輩、赭師兄、朱皇、女后等人也隨之放開陣法,在結界裡轉了三天三夜沒消去的氣勁被反彈往場中央撞去,和那劈下的天罡,一齊撞在了戰場中心的一仙一魔身上!
一時間,轟然巨響和連環不斷的落雷此起彼落的擊下,我大口喘著氣,緊揪著身邊絃首的衣袖,心裡只盼裡頭的一仙一魔能熬過去。
過了半刻,雷霆終於止息,劫雲也漸有消散之意。
混沌中,傳出閻魔旱魃熟悉的猖狂笑聲。
我心中一凜,緊跟著其他人飛往戰場中心,那封雲山被砸毀了一半,凹進了一個方圓十里的大陷坑,閻魔旱魃站在大坑中心,渾身像被雷劈過一樣,白髮焦黑了不少,半邊身子一隻手臂盡是血肉糢糊,仍持著荒神斬,舉在練雲人身前上方。
練雲人完好無缺,只是看來有些脫力,她跪坐於地,在我們到達她身後之時才緩緩站起身,道:「閻魔,為何助吾抵擋天劫?」練雲人的聲音聽起來比以前少了嚴肅冷硬,多了激動和不可置信:「汝已修至三十三重天,不出百年也要應劫,如今卻為了吾,汝……何必……。」
閻魔旱魃雖然一身狼狽,笑裡只有更勝以往的囂狂,他道:「本座就是折個千年修行,大不了重頭修過!老道姑,妳,才是本座命裡最大的劫數!」
這話一出,站在他身後的魔界眾人個個臉上神色複雜,或欽佩或欣慰或鼓譟,那群過去鬧得最兇的,還有幾個拿袖子在擦鼻涕眼淚,連我聽了,心裡也暗暗喝采。
練雲人的半邊面具裂開,搖搖晃晃的掉了下來,她默然的看著閻魔,不發一語。
閻魔又道:「如今妳渡劫成功,本座也算了結一樁劫數。若妳執意想還這人情,他日異界相逢,便和本座再戰個三百回合!本座,會十分期待!哈哈哈哈!!」
笑聲起,戰雲消,閻魔將荒神斬往肩上一扛,踏著大步瀟灑離去。
朝陽從我們背後升起,事後,魔界的朋友告訴我,雲人背著光那淺淺一笑,連朝霞都失了色。
「三殿主真男人也。」難得說話的黥武讚嘆了一聲。
「不是人,是魔。」說這句的是更少話的赦生。
「魔劫魔劫,不知誰是那個魔,誰是那個劫。」螣邪大爺摟著他兄弟的肩,搖頭晃腦的慢慢走遠。
我站在絃首身後,看著絃首沉思的後側臉,忽然想起了那夜聖尊者的回答。
「何謂執著?不過一場心魔。萬般沈溺,原是命裡劫數。閻魔是練雲人命裡必經之劫,而練雲人,何嘗不是閻魔的一場劫數……。」
我很是惆悵的問:「既知一切盡是劫數,也不能放下執著嗎?」
他緩緩睜開雙眼,看著天波浩渺的懸崖,聲音陌生而幽遠:
「三千微塵裡,吾寧愛與憎。」
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雙灼灼的眼眸裡流轉閃爍的,原來是屬於魔的執著。
一不小心挖了新系列的光速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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