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篇……就是純粹寫歡樂的 XD
主角是某房東三兄妹,串場的人比粽子還多。
所謂青春,就是盡幹一些日後想起來會後悔的蠢事。
西斜的日頭,在十月的晴天依然有些毒辣。
數百個年輕學童盤腿坐在操場中央的草地上,排成特殊的隊形,從正上方看下去,是一個空心的斜角十字,每一個邊的筆劃是兩人寬,像是一個貼住人嘴巴的大叉。
一白一綠的彩球放在他們腳邊,幾條翹起的細絲在微風中輕輕飄動。
青草扎在小腿肚上有些微麻癢,男孩不甚專心的搔了搔,然後抬起手臂將臉上的汗水全擦在肩側的袖口上,留下一串會讓老姊抓狂的可怕污漬。
司令台上的老師不知道還在說些什麼,早已嚴重走神的他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到哪去。
「欸,封禪。」
坐在他斜對面幾步外的捲髮男孩喚著身旁的同伴,然後將綠色的彩球放在頭上,「看,海藻頭。」
前面的男孩楞了一下,抄起手邊的綠色彩球用力砸到對方臉上,他回過神,跟著悶笑了聲,也湊熱鬧的把彩球扔過去。
「海藻頭金剛合體。」被砸了一身綠彩球的男孩很開心的把所有彩球都頂在頭上,然後又被下一個飛來的彩球全部打掉。
這年紀只要有人帶頭作亂,其他人就會按捺不住跟進,眼見學生騷動越來越大,司令台上的老師們這才發下停止休息的指令。
哨音響起,他們慢吞吞的爬起身來,隨著鼓點和師長的口令,踏著步、擺動手中的彩球。
『認真一點!我知道你們很累!這次最後一次跳完我們就結束好不好?』
學年主任恩威並施的口吻並沒有在疲累的孩子們身上達到效果,他們一邊敷衍的跳著舞、移動陣形,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小蝴蝶,運動會的時候,你家哥哥姊姊會不會來?」說話的是剛剛在玩海藻頭遊戲的劍雪。
「我希望不要。」小蝴蝶一臉酷樣。
「如果他們來的話,能不能幫我準備便當?」劍雪歪著頭,「封禪的順便一起。」
「喂!」站在前排的封禪轉過頭來怒瞪他一眼。
小蝴蝶懶洋洋的說:「我姊做的菜,很貴喔。」
「那封禪請客。」
「喂喂喂!」
『動作大一點!跑的時候腳要踢到屁股!』擴音器裡學年主任接近咆哮的聲音再度響起,『那邊那幾個,不准聊天!』
他們摸摸鼻子,乖巧的閉上嘴巴。
『好,這次搭音樂,跳的好就是最後一次。』
樂聲響起,聽說是快二十年前的一首老舊舞曲,剛好和這所學校同個年紀,他們對歌詞的含意沒興趣,但是輕快的旋律卻十分適合這樣活潑的年紀。
跳了不知多少個「最後一次」,在老師終於滿意放人之後,學生們才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教室收拾書包等放學。
背著書包,隨著放學的音樂走出校門,三個男孩逛過了文具店、漫畫店,在公園球場打了一場躲避球,滿身大汗的在路口雜貨店各買了一枝糖水冰棒,然後叼著冰棒、坐在河堤的看台上吹風。
鄰近的國中高中相繼放學了,運動公園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小蝴蝶伸了一個懶腰,背起書包告別同學,獨自往家的路上走去。
一輛雙載的腳踏車從鄰近高中的方向緩緩駛來,側坐在後的少女用書包壓著快飛起的制服裙,在看見弟弟的時候向他揮了揮手。
「要一個腳殘人載妳,妳還真不客氣。」騎著車的少年奮力的踩著踏板,一臉不情願。
「誰叫你欠我嘛。」少女收起了看見弟弟時的飛揚笑臉,一臉無趣的說:「好歹你也是我緋聞對象。」
「死阿晚,妳還敢說。」少年的表情變得憤慨而猙獰,「我只是租妳家房子,不是妳家奴隸,我如果交不到女朋友都是妳害的!啊!瑪莉隔壁的,真正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少女對他的憤怒沒什麼反應,腳踏車轉過一個彎,從街底進了第七街,看著越來越靠近的家門,她忽然冒出一句:
「吶,小宅馬,我們乾脆在一起好不好?」
少年一個哆嗦,差點將她摔下去。
「喂。」
少年抖著手飛快的停好腳踏車,踉蹌踏進公寓樓梯大門之前,回過頭來,忿忿道:「士可殺,不可辱!」說完飛也似的關上門逃開。
魚晚兒站在門口瞪了好一陣子,才掏掏耳朵,無奈的走進自己家門。
「真是的,什麼態度啊……要不是沐大小姐老是跟我吵,我幹麼找人搞曖昧。」她將書包往沙發狠狠一扔,用力大吼:
「死醋罈女!老娘要唸書沒心情談戀愛啦!」
○ ○ ○ ○
轉眼,十月底的小學校慶就到了。
魚晚兒替小蝴蝶準備好三人份的便當--當然費用從他的零用錢裡扣--然後到里民活動中心,連打帶罵的把正在打麻將的草哥用力拖出來,等到她倆一齊騎著小五十到學校去的時候,正是中午時間,小蝴蝶的大會舞已經表演完了。
「太慢了,六年級是早上表演,早就跳完了。」小蝴蝶的話裡沒有半分失望,反而有些得意,畢竟愛擺酷的他,可不想被兄姊看到拿著彩球跳裝可愛舞蹈的樣子,有損形象。
魚晚兒輕哼一聲:「我們是回來看老師的,誰管你跳舞。」說著用力揉亂了他一頭金髮,將手中的提袋往他懷中一塞,「早點吃,這可是五星高級便當,壞掉不賠喔!」
「五星的只有價位吧……。」小蝴蝶喃喃念道,隨即被歡呼的劍雪和無奈的封禪簇擁著拖走。魚晚兒深吸了一口母校的空氣,露出懷念的一笑,草哥不知道什麼時候逃跑了,正在操場另一側和年輕的女老師攀談,她嘴角扯出不屑的笑,扭頭往司令台後方的教師休息室走去。
學生們散佈在操場和周沿的年級休息區,有些由家長陪著,在只有桌子沒有椅子的教室裡休息,偶爾在走廊間穿梭奔跑。
她在教師休息室找到了認識的老師,一個不小心便聊得不可開交,等到草哥出現更是誇張,憤慨的老師們只差沒把兄妹倆昔年的豐功偉業一件一件拿出來算帳。
午休時間不小心過了,聽說下個節目是六年級的團康競賽,兄妹兩互望一眼,才慢吞吞的踱步出去。
操場上這會正是加油聲震天,小鬼們都像瘋了一樣拼命嘶吼。這個變態遊戲不曉得是哪個老師想的,要跳著布袋到目的地然後點燃一隻沖天炮、坐破兩顆氣球再跳回來,前幾輪是女生,有些女孩摀著耳朵不敢點衝天炮,有的左右坐著氣球就是不破,場上場下的急得都快瘋了。
剛好是班上倒數幾棒的小蝴蝶和封禪劍雪,正在隊伍的尾巴偷偷玩撲克牌。
魚晚兒見此,掩面長嘆,再回過頭,草哥也不見蹤影,而隊伍裡的打牌三人組不知何時多了第四人。
「草……一……色……。」怒火開始燃燒。
等到輪到後半段的男生,速度便加快了不少,小蝴蝶和他的朋友不愧是二班的風雲鐵三角,雖然看起來沒啥幹勁,手腳倒是十分俐落,接連三棒不但一口氣衝到了第一名,還拉開不少距離。
當然加油聲和歡呼聲裡,混了更多其他班女生的尖叫。
「我都不知道他這麼受歡迎。」魚晚兒不可思議的看著領獎回來還是一臉酷相的弟弟,一樣被女孩圍繞著,劍雪帶著可愛無害的微笑、封禪臉色嚴肅鐵青中帶著無措,而小蝴蝶則是裝酷的面無表情。
「哼哼哼那當然,他可是我弟弟。」草哥不無得意的搖頭晃腦。
魚晚兒用漠然的眼神從頭到腳把他瞄了一遍,然後搖頭離開。
○ ○ ○ ○
離開熱鬧的中心,她緩緩走過長廊,目光聚焦在牆上某處掛的畫--是她的作品,畢業五年多了還沒換。
看著青澀的塗鴉,舊日的時光便無聲的浮現在腦海,正待放緩腳步好好仔細回味,卻在轉角不小心撞到一個匆忙的人影。
「抱歉。」她抬頭,與來人四目相接,瞬間訝然。
「阿飛叔……。」
將近兩年不見,前年春節過完之後,說會再聯絡卻無消無息--他們叔公的忘年之交,更曾經是他們三兄妹法定上的監護人--
「對不起,妳認錯人了!」男子低頭閃身,匆匆離去。
「喂……。」魚晚兒伸出手,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就這麼走開,「認錯人……。」
她快步追上攔住對方,「我認錯人?我怎麼可能認錯人?我是小魚啊!認錯人的是你吧!」
男子的頭更低,往旁閃了一步。
「阿飛叔你腦袋撞壞了嗎?我們認識這麼多年,前年你還來我家過年,我們還同睡一張……。」
「妳認錯人了!」男子推開她,走路的腳步更快了。
「我……。」魚晚兒看著他心虛逃走的樣子,火氣都升上來了,「我認錯你幹麼逃……還跑……還跑這麼快?!」
男子避過人群、想穿越操場往校門離去,他神色緊張的回頭,這不回頭還好,一轉過去,頓時嚇得拔腿就逃。
身後怒氣沖沖的少女用百米賽跑的姿勢,一臉憤怒的衝來,直讓人想到一句國中課本裡說的: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
「你還跑!」
聽到後面傳來的怒吼,男子步伐不停、冷汗直流。
鳴槍響起,跑道上伏蹲的學生們隨即往前衝去,這回是障礙賽跑,跑道上有體操墊、跳箱、平衡木、跨欄等等東西,而領先在孩子們前頭的是一女一男追逐的身影。
這詭異的狀況,讓站在終點線旁的老師臉色像是浸了寒冰。
男子閃過興師問罪的老師,卻閃不過他身後路過的學童,一個身影撞進他懷裡,一個踉蹌,他來不及穩住腳步,身後的少女踩在平衡木上縱身一跳,氣勢萬千的由上往下、用力推倒了他!
「你……你為什麼……要逃……?」以十分不雅的姿勢緊抱著男子的腰,魚晚兒氣喘吁吁、咬牙切齒的問道。
趴在地上的男子心涼無比,緩緩撐起身體,抬起頭,眼前一道陰影。
「對不起,這裡是跑道,比賽還在進行,請.讓.開。」年輕男老師臉上的寒霜都快要湊成一碗刨冰了。
小蝴蝶從老師的身後走出,站在男子和姊姊跟前,無言的看著他們。
男子終於放棄抵抗,扶著魚晚兒緩緩站起,她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放開緊抱的雙臂、一臉疑問又哀傷的凝視著他。
那瞬間,他猝然推開他們姐弟,頭也不回的狂奔離去!
○ ○ ○ ○
「居.然.給.跑.了……。」魚晚兒忿忿的甩上大門,臉上的表情看來是暴風過境一樣晦暗。
草哥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下午他提早偷溜回來,所以錯過那場好戲,當然事後聽小蝴蝶轉述過了。
魚晚兒走到他跟前,沉默了半晌,終究還是沒開口罵人。
將兄長擺在沙發裡的腳挪到桌子上,全身力氣像是被抽光似的在沙發上頹然坐下。
「為什麼要逃……。」她難過的低聲自語。
也許是很少看見強悍如斯的姊姊露出這麼脆弱黯然的神情,剛洗好澡的小蝴蝶扯下包在頭髮上的毛巾,扔在姊姊臉上。
「他穿著圍裙。」男孩說。
毛巾下的活死人動了動。
「是來送點心的。」
魚晚兒一把扯開毛巾,雙眼發亮。
小蝴蝶額冒冷汗的退後一步,道:「雲棲咖啡廳。」
「噢親愛的小弟我真是太愛你了!」沙發上的少女一把跳起,抓住了欲逃無路的小蝴蝶用力在臉頰上又蹭又親,惹得他受不了的逃回房間裡。
砰然關起房門,男孩靠在門上,想起方才如狼似虎的姊姊,心有餘悸的自語道:「他不逃才怪。」
視線落在地上亂扔的背包,白色的彩球露出了半顆,他隨手拿來把玩,聽到外頭姊姊叨罵兄長的熟悉嘈雜聲響起,嘴角終於露出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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