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29日 星期四

[蘭玉] 風簷春秋

冷凍庫爆滿了應該拿些出來退冰解凍……(誤)

蘭玉,非BL向(?),短篇

奇怪,我一直以為經天子沒有退場,後來回去查官網,才發現他早就領便當了……囧
反正這是某天聽到風簷春秋配樂所衍生出來的……沒頭沒腦的小劇場。
引發的靈感是「作為冥界之主遠離了中原紛爭但是屬下總是摩拳擦掌著開會要來進犯苦境,然後接二連三的被異度魔界、東瀛、棄天帝等等插隊……」







請搭配音樂服用……=ˇ=

風簷春秋,收錄於爭王記原聲帶。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醉後,自靡靡之音中醒來,枕的不是美人膝,卻是那人的懷抱。那人白色單衣微敞,露出少年微瘦的脖頸胸膛,一頭酒紅色的髮任意披散,深遂的眼眸半瞇著,從來看不出在想什麼。

他掙扎著起身,卻被按回了腿上,抬眼望去,目光掠過了那人尖削的下巴、偏薄的唇,游移到熟悉的眉眼,那個自下仰望的視角所譜出的畫面,構築成了少年不知愁、卻又強說愁的歲月風景。

「二弟醒了?這江南名酒滋味雖淡,後勁卻甚強,汝多飲了。」

說罷,揮退了簾後的琴師歌姬,自有侍婢上前來更衣束髮。

他下了軟塌,看著那人在丫鬟們簇擁下穿戴整齊,而後,執起寶石羽扇對他溫雅一笑,道:「今日不能多陪二弟,吾要前去與長老會商,改日另當再聚。」

言畢,款款離去。

散髮作狂生,舉手投足自成風流,束髮著華服,氣質威儀渾然天成。那個背影,總是走在自己前頭,看似不遠,幾步之遙,卻是永遠無法拉近的距離。明明只虛長自己幾歲,卻是雲與泥一樣的差別。

相比之下,稚嫩又青澀的自己真是一個笑話。

很多年以後,他想起那段歲月,從年幼時的手足情深、無邪無猜,到少年時那個不分是非、只執著著追上兄長背影的自己,糾纏一生的執念,原是胎裡帶來,一生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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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神了。

可能,是有些醉了吧。

御座上,他托著腮,慢慢將思緒從過去掙脫出來回到現在,對了,現在是什麼?坤靈界?還是邪能境?

啊,對了,他現在是冥界之主,地獄死神,作為會議座首,正在聽階下兩方的爭論不休。

「此時中原正值亂世,趁著眾人都將目光聚焦在東瀛之時,一舉重建冥界威名……。」

「雖說是冥界好歹也是中原的冥界,幫著東瀛人打自己人這樣對嗎?」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怎麼不乾脆趁著此時和中原一起去合攻東瀛?」

「你老實承認你景仰素還真很久了想投奔正道吧……。」

嘖,又是沒營養的爭吵。

他目光微闔,思緒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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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奪權還是讓權,陳年的謎早已無人知曉,當年那人甩手離去,讓他披起了紅衣,頂著御主身份進駐西白虎別業,雖是以悅蘭芳之名,悅蘭芳的基業、人脈,但卻是經天子親手打下的江山。

多少次,想問那甩手離去的人,多年來為了御主之位所受的磨練、所享的奢華,都留不住為了那虛無飄渺的夢想所邁出的腳步,值得嗎?

--我這麼汲汲營營的事物,在你心裡,就是這麼不值一哂?

「權力,並非最終目的,而是一種手段。」

「哼,這句話自你口中吐出,分外不切實際。」

「在二弟心中,吾就是如此不堪嗎?」

「我倒想問,在你心中,我就是這麼一個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笨蛋嗎?」

那人換下一身華服,穿著便裳,躍上了窗櫺一腳踩出,回頭來朝他微微一笑。

那一回眸,說不出的風流,說不出的自信與海闊天空。

他氣結,更下定決心要證明自己,擁有更好的能力。

於是自願進了牢籠,進了這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權力與欲望的漩渦,將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覺固然很好,他曾自滿也曾自得,卻又在想起那人的時候心頭一空。

原來,汗青御主,也不過如此。

就在決心忘卻一切猶豫、好好經營事業的時候,卻被那人一聲叛徒的指責,手下的叛變,扯下御座成了階下囚。

「你!」

「吾反悔了,要收回。」

「悅蘭芳!」

「汝就一輩子,跟在吾身後吧。」

不知是嘲笑是輕慢還是什麼難以言喻的涵義,輕啟的薄唇宣告了他大起大落的人生旅途開端。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該憤恨還是感謝那人當時的刺激,他的人生一直不斷在轉彎,在起伏,而那人,便是其中重要的推手。

落難,投奔入組織,奪權,再被反叛,再入更大的組織奪權,要說這人生的風浪之精彩,大概也少有人能跟他相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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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之時,一方霸主的他,一反昔日離開汗青編的地位,看著那人如同過街老鼠一般的狼狽。

他想起御主的詩號。

拂天光,照汗青,一步人生終不悔。

石中火,夢中身,羽扇輕搖任風流。

所以他問那人:「這些真的,就是你想做的事?」

那人答他:「吾之所衷,一生未變,吾之所為,一生無悔。」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終究,會燃燒成灰。

即使風流不再,即使年華老去,那雙眼裡的狂妄傲氣,也將絲毫無減。

那人笑著,輕道:「若說吾之目的,便是建立一個大同世界,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再無持強凌弱的理想鄉,汝可相信?」

「不信。」

「哈,連二弟都不信吾,這世上,還有誰能了解吾?吾之目標,理想,始終未變。汝可相信?」

「不信!」

「那就別問。」

「別問。」

後來,遽聞他狠狠的欺騙讓那女子白了髮,用鋒利的長劍剜出了朋友的心,然後將殘酷的魔掌伸向了自己的身體,毀去自以為傲的俊俏臉龐,毀去一切,為的就是投身那個無謂的夢想。

直到,變成黃土一坏。

理想?權力?

名,和利?

他越來越不懂,握在手裡的,那人心上的,究竟何者才是值得傾盡一生氣力去追尋?

於是他彎下了腰,緩緩湊過去,在那張閉上了眼、沾染了血污看不清輪廓的臉孔邊,輕輕說出一句……

「我恨你。」

恨你,讓我一生的執著,都是笑話是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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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神了。

台階下的屬下們仍在爭執不休。

上上上次猶豫的後果就是北嵎覆滅了,聖蹤與地理司、北武林刀劍三角的事也相繼落幕,但是異度魔界出現了,主戰派的手下被狂妄的魔者一句『別來礙事』堵回冥界、鬱悶了好幾個月。

上上次是紫曜王朝,這群下屬還沒討論到底要不要出兵,寂寞侯就寫信來恐嚇加安撫,鞭子糖果一齊遞上的結果就是沒了下文。

上次……好像在爭執異度魔界窩裡反要趁機進軍,但是東瀛搶先了一步。

這次又是什麼?唔……棄天帝?死神?

「何不考慮結盟……。」

「笑話,對方願意結盟的話我們還會在這裡開個沒完的討論會議嗎……。」

「沈寂太久了冥界都不被放在眼裡了……。」

「這世道……。」

「不如跟中原結盟吧?素還真還在嗎?……。」

「又是素還真,你老實說你想投奔正道很久了吧……。」

聽著屬下你一言我一語,御座上的他忽然沒了興致。

於是起身,在下屬們訝異的目光下拂袖退席,負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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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他想起了西方那個別業,雖然當時白虎地氣被天策真龍所破,但事隔多年,也許能夠修養回來,遂派出一批手下前去重建。

那些人當然不懂他心中的糾葛,也無法完全重造別業的一景一物,待他步入嶄新的風簷春秋之時,看見相似的亭台樓閣,卻是完全迥異的風景。

風簷還是風簷,春秋,卻已更迭。

接過主事之人遞上的酒罈,說是重建之時在一處挖到的,他揮退隨從,抱著酒,獨自一人往內走去。

多少年了?應是他當年埋下的,也許是那人留下的,新釀都變成了陳香。

迴廊的兩側種著桃花樹,枝椏上綴著淡粉的花朵,走下階梯一看,才發現天空開始在飄雨。他一時興起,索性坐在廊下看雨中的桃花。

拍開封泥,溢出的酒香醺人迷醉,他深吸一口氣,卻呼不出胸中鬱結。

歷經悲歡離合,虎落平陽與東山再起,幾番跌宕起伏,風雲變幻一樣的浮華人生,他曾深陷其中、輾轉欲狂。

待一朝幡然醒悟,不過,一場春秋大夢。

披著華服站在最高位的睥睨風光,還不如此時閒坐廊下、聽雨聞酒香。

信步走回屋裡,尋來一隻酒杯,斟了八分滿放在桌上。

待要舉杯,卻又覺得無人對飲,此舉索然無味。

低頭望酒罈,酒液映照出他的面容,恍惚間彷彿看到那人深邃的眼眸。

人都沒啦,風雅給誰看呢?

不如且做輕狂一回。


低低一笑,舉罈欲飲,卻一個怔忡,不慎脫手墜落,酒罈碎裂、醇厚的酒液也隨之撒了一地,聞著飄散開來的濃烈酒香,他無語。


到頭來,該屬於自己的,原來還是只有這麼一小杯罷了。



今夜的雨聲依舊,垂落了風簷,點滴濺在階前。

點滴點滴,原來自己,終於來到了點滴到天明的境界了。

他慘然笑著,默默舉杯,敬那人,更遙敬那些早已遠去的、愛恨糾結的、難分難捨的,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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